吉林榆樹是連續(xù)多年的全國產糧狀元縣(市),成就了“天下第一糧倉”的美名。秋收時節(jié)的黑土地上,一望無際的青紗帳變成了“金紗帳”。今年,它又將為國家貢獻近68億斤糧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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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辛苦一年的種糧農民收成怎么樣?玉米收儲制度調整后糧價如何?他們又面臨哪些困惑?懷著什么期盼?秋收之際,新華社記者走近黑土地,來到秋收現(xiàn)場,與產糧狀元縣的農戶們面對面,聽取他們的喜、憂、惑、盼。

　　豐收之喜：“天下第一糧倉”又增產

　　“今年的莊稼長勢好,肯定有一個好收成。”榆樹市閔家鎮(zhèn)農民湯正全家種了1公頃玉米,估計自己能收獲2.2萬斤濕糧。

　　而一些通過包地實現(xiàn)規(guī)?；N植的農戶,對增產更是信心十足。

　　“豐收已定!”榆樹市增益農業(yè)種植合作社理事長馬占友今年通過土地流轉和代耕方式,種植300公頃玉米。他介紹說,今年雨水調和,測產看每公頃玉米濕糧產量能達到2.6萬斤,比去年增產1500斤左右。

　　榆樹玉米已進入蠟熟期,部分農戶已開始秋收,10月上旬將集中收割。“今年水肥氣熱條件都很好,玉米籽粒飽滿,質量上乘。”始終關注糧食生產的中儲糧榆樹直屬庫黨委書記王強說,政府定期投放赤眼蜂、空中噴灑農藥、炮擊冰雹云層等措施也在關鍵時刻保證了玉米生長。

　　吉林省田豐農機專業(yè)合作社理事長陳卓“底氣”十足。他的玉米種植面積從2008年的50公頃發(fā)展到今年的600公頃。“國家出臺了農機購置補貼等一系列惠農舉措,規(guī)模經營和農業(yè)科技的配套應用也讓我們經營的地塊產量比單戶農民高出10%。”

　　去年,陳卓一口氣購置了23臺大型農機具,“2015-2017年,省里為扶持新型農業(yè)經營主體,政府采取農機購置‘雙補’政策,我一次性把規(guī)定的450萬元購置額度全用了,自己投入200多萬元,政府補貼了100多萬元。”

　　今年榆樹糧食作物總種植面積37.9萬公頃,與上年相當。榆樹市農業(yè)部門預計,今年當?shù)丶Z食將延續(xù)此前多年的增產勢頭,糧食總產應當略高于去年的67.7億斤總產水平。

　　糧價之憂：豐收能否帶來增收?

　　今年國家玉米收儲制度調整,取消玉米臨儲等“托市”收購,失去政策支撐的玉米收儲價格成為不少農民心頭的憂慮。就在幾天前,當?shù)赜衩准庸て髽I(yè)開出的新干糧收購價為每斤7毛2分。

　　“本來預計今年玉米價格是每斤9毛錢,如果是7毛多點兒,沒想到會掉這么多。”榆樹市劉家鎮(zhèn)吉順村的劉曉光除了種自家的地,今年又流轉了兩公頃別人家的地種玉米。如今玉米即將收獲,市場上的價格卻讓他犯了難。

　　在當?shù)?流轉土地需要支付每公頃8000元租金,種子、化肥、播種、收割等種植成本大約也在8000元,這樣下來,他已為每公頃玉米投入1.6萬元。“如果今年干糧每斤真的只有7毛出頭,每公頃產出1.8萬斤干糧,收入只有1.3萬元左右。如果沒有國家政策,我們可能要賠錢。”

　　劉曉光和其他村民們都在議論國家剛剛公布的新補貼政策。“聽說國家大概會給我們種地農民每公頃2000元補貼,這樣算來我們可以基本上保本,賺錢是不太可能了。”

　　“要是知道今年玉米價格會掉這么多,當初肯定就不會包別人的地了。”劉曉光說,“現(xiàn)在地是白種了,要是價格比7毛還低,那就要賠了。”盡管玉米價格下跌預期貫穿春耕到秋收,但秋收臨近,價格“蓋頭”真正掀起時還是讓不少像劉曉光一樣的小規(guī)模種植農民感到難以接受,“只能先賣掉一部分濕糧,剩下的烘干以后再等等看。”

　　陳卓所在的合作社今年種植和托管的土地達600公頃,與大多數(shù)普通農戶相比,像他這樣的種地大戶和專業(yè)合作社的種植規(guī)模大、成本低,抵抗糧價下行的能力也強很多。“用的農機是我們合作社自己的,種子、化肥因為使用量大,直接找廠家商量大量購買會比市場零售便宜很多,此外采用科學方法種地又能比普通農戶增產不少。”

　　即使是陳卓這樣的大戶,也不太看好今年的玉米市場。“我一天都不存在自己手里,新糧下來后全部送到跟我有收購協(xié)議的玉米加工企業(yè)。”他說,“‘熊市不言底',不少農民都感到玉米價格必然下跌,但誰也不知道跌到啥樣才是個頭,所以我也在勸社員早點賣糧變現(xiàn)。”

　　“轉身”之惑：不種糧食該干啥?

　　**近幾年,東北地區(qū)玉米產量過剩,價格一路走低,從2014年每斤1.12元的**高價,快速跌至去年的每斤1元,東北地區(qū)玉米臨儲價格每斤下降0.12元。今年企業(yè)剛剛公布的市場收購價只有每斤0.7元,下降勢頭更為明顯。

　　面對一路走低的糧價,不少散戶農民開始嘗試改種其他經濟作物,但更多的人卻不知道種什么,更不知道種出來賣給誰。

　　湯正全種了半輩子玉米,近年也試著種過高粱、黃豆等作物,但收益并不理想。“自家種一點兒,產量不大,商家根本就不會來收購。”

　　看到身邊其他農戶失敗的例子,像湯正全這樣的農戶變得更加小心謹慎。“我們這里有三家合包15公頃地種山芝麻,結果全部被雹子打了,不但沒掙著錢,每家還要賠5萬元。”湯正全說。

　　黑土地上,許多像湯正全這樣的普通農戶也聽說過訂單農業(yè),認為這是**理想的種植方式。“如果自己能拿到一個大訂單,我們可以跟周圍的農戶合起來完成。”湯正全無奈地說,“可是我們根本找不到簽約的公司。”

　　不少農民不僅對改種經濟作物疑慮重重,同時也對外出打工缺乏信心。劉家鎮(zhèn)黃家村的馬德明今年36歲,他對記者說,自己也曾到外面的工地去打工,但沒有技術,每天收入只有三四十元。“一方面放心不下家里的老人,同時外面的工作也越來越難找,干了活兒也可能拿不到工錢。”

　　但一些頭腦靈活的種植大戶卻在對接市場、調整結構上十分主動。作為種糧大戶,馬占友早在幾年前就開始與合作社社員們一起謀劃轉型調結構,用訂單種植的方式化解玉米價格下降風險。

　　今年初,馬占友所在的合作社就與天津和吉林的兩家公司分別簽下訂單,按照這兩家公司要求種植的玉米將全部以每噸1700元(合每斤0.85元)的價格銷售到這些企業(yè),從容鎖定合作社農戶們的收益。合作社還與一家信鴿協(xié)會簽下訂單,為其種植一種專門用于飼養(yǎng)信鴿的高蛋白玉米品種,預期也能獲得很好的收入。

　　除玉米以外,這家合作社還在經濟作物種植上做得風生水起。“我們今年種植了250多公頃馬鈴薯、西瓜、山芝麻等經濟作物,絕大部分作物都是訂單銷售。”馬占友說,“就拿山芝麻來說,廠家在種植之前就給我們預付了包地的錢,定好了每斤6塊錢的收購價格,確保了我們的收益。”

　　政策之盼：期待搭上現(xiàn)代農業(yè)的“快車”

　　種糧大戶陳卓的大規(guī)模經營吸引了吉林省農科院的注意。“農科院在我們的地里做實驗,同時免費對我們進行技術支持,提供農藥噴灑提醒、土壤成分分析等服務,幫助我們把地種得更好。”

　　農業(yè)技術有時就是農民生產生活的命根子。近年榆樹的許多農戶不種糧食,改種西瓜,導致西瓜集中上市時只有七八分錢一斤,許多種植戶血本無歸,但馬占友種的西瓜卻賺了大錢。“我們的西瓜也趕上了集中上市期,但我聽了技術人員的建議,果斷決定把快成熟的西瓜掐掉,等瓜苗重新開花長瓜,結果我們成為**晚熟的西瓜,北京、上海、深圳的客商都搶著要,賣了一個好價錢。”

　　像馬占友、陳卓這樣的“種植大戶”積極主動調結構、搶訂單、找市場、重技術,覺得農業(yè)有干頭、能掙錢。而絕大多數(shù)小農戶則陷入信息資源匱乏和“不對等”的困境,覺得地越來越難種,市場越來越看不明白。

　　“玉米便宜了,有人開始種別的,結果所有人都跟著種,**后這個東西又賣不動了。”不少農民面對農產品市場的價格波動,發(fā)出如此感慨。

　　對市場信息缺乏了解,讓很多農民叫苦不迭。打通農業(yè)信息化的通道,對保證糧食產量、提高農民收入的影響顯而易見。更加便捷、準確地獲取科技、市場、政策等各種信息,成為農民的迫切需求。

　　保險制度的進一步完善也成為農民的訴求。陳卓講起當年種地投保的經歷,顯得十分不滿。2012年,他種植的30多公頃玉米遭受了臺風和蟲害,但由于損失程度不符合保險公司的要求,**終1分錢賠償都沒拿到。“保險規(guī)定糧食絕收時每公頃補償3000塊錢,沒有絕收就基本不補,但種1公頃地的成本就要7500塊錢。”陳卓說。

　　無數(shù)普通農民急切期盼分享現(xiàn)代農業(yè)三大體系建設的“紅利”:生產上增加農業(yè)科技集成應用等配套服務,產業(yè)上完善農業(yè)綜合信息服務和保險等金融支持,經營上持續(xù)推進規(guī)模經營并發(fā)展訂單種植……只有搭上現(xiàn)代農業(yè)的“快車”,千千萬萬的農戶才能徹底擺脫科技、市場等多重浪潮沖擊下的無力與無助狀態(tài)。